2025年圣安东尼奥乳腺癌研讨会上（SABCS 2025），新型抗HER2抗体偶联药物（ADC）二线治疗HER2阳性晚期乳腺癌相关研究披露了5年随访最终分析数据，显示中位总生存期（OS）长达56.4个月，接近5年，是当前此类患者生存期最大数值，为实现长期生存、乃至走向治愈谱写了新的希望，标志着晚期HER2阳性乳腺从“不可治愈”向“长期生存”的重大转变。《肿瘤瞭望》就此特别采访复旦大学附属华东医院葛睿教授，对此项研究相关的疗效、安全性及生活质量表现进行全方位解读，阐述此次数据披露对于患者获益、临床诊疗、全程管理以及最终晚期乳腺癌走向治愈的深远影响。
编者按：2025年圣安东尼奥乳腺癌研讨会上（SABCS 2025），新型抗HER2抗体偶联药物（ADC）二线治疗HER2阳性晚期乳腺癌相关研究披露了5年随访最终分析数据，显示中位总生存期（OS）长达56.4个月，接近5年，是当前此类患者生存期最大数值，为实现长期生存、乃至走向治愈谱写了新的希望，标志着晚期HER2阳性乳腺从“不可治愈”向“长期生存”的重大转变。《肿瘤瞭望》就此特别采访复旦大学附属华东医院葛睿教授，对此项研究相关的疗效、安全性及生活质量表现进行全方位解读，阐述此次数据披露对于患者获益、临床诊疗、全程管理以及最终晚期乳腺癌走向治愈的深远影响。
01
《肿瘤瞭望》：此次SABCS披露的最新数据显示，抗HER2 ADC二线治疗的mOS首次接近五年，提示可以实现长期生存。这种生存的突破在临床实践中将为患者的身体、心理带来哪些影响？
葛睿教授：SABCS再次公布的DESTINY-Breast03（DB03）研究OS更新结果非常令人关注。回想从DB03研究的问世，到如今T-DXd在HER2阳性晚期乳腺癌二线应用的良好应用，很好地改善了临床实践。
晚期乳腺癌包括无法根治性手术的局部晚期乳腺癌和转移性乳腺癌，往往被定义为“不可治愈”的疾病。迄今大量的临床研究正在试图改变这一现状，为患者争取更好的疾病控制。在HER2阳性晚期乳腺癌领域，过去诸多研究奠定了一线治疗标准。例如，CLEOPATRA研究中曲帕双靶联合紫杉类（THP）一线治疗的中位无进展生存期（PFS）可达18.5个月，但这也意味着半数患者在一年半后仍会面临疾病进展的风险[1]。
聚焦二线治疗领域，过去应用恩美曲妥珠单抗（T-DM1）的EMILIA研究[2]、应用酪氨酸激酶抑制剂（TKI）联合化疗的PHOEBE研究[3]与PHEREXA研究等[4]的mOS为29.9个月~39.4个月，在长期生存方面不够理想，距离治愈更是略显遥远。而DB03研究PFS结果公布以后，我们都在期待其OS的披露，以期改写二线治疗格局，最终不仅仅是为患者带来阶段性的胜利，还有整体生存的大幅延长。
此次SABCS披露的DB03研究最终分析结果显示，T-DXd二线应用的mOS达到56.4个月[5]。若我们展开遐想，将T-DXd作为二线治疗方案与一线治疗方案进行优化整合，患者的总生存期可能在56.4个月的基础上进一步突破，让长期生存成为可能。另一方面，OS的延长可以增加患者的治疗信心和整体治疗的依从性。在DB03研究中，T-DXd的中位治疗时间是18.2个月（范围：0.7-76.0个月），治疗时间最长高达76.0个月，无疑是药物安全性和治疗依从性的真实写照。
DB03研究最终分析OS
时至今日，我认为乳腺癌“治愈”的内涵是在不断丰富的。对于早期乳腺癌患者而言，我们通过（新）辅助及手术的优化设计，可以直接告诉患者有很大的治愈机会；对于晚期患者而言，我们现在也可以非常自豪地跟患者说同样的话——在新型ADC的加持下、在临床研究数据的支持下，晚期患者完全有可能像早期患者一样改变治疗现状，能够回归家庭、回归社会，追求临床治愈。
02
《肿瘤瞭望》：基于此次披露的长期随访研究数据，晚期HER2阳性乳腺癌有望实现“治愈”，请问实现“治愈”的关键要素是什么？上述研究结果在哪些方面与之契合？
葛睿教授：每一位临床医生、每一位患者心中的“治愈”都有不同的内涵，从整体疾病治疗的角度出发，我们会关注以下因素：
第一，从治愈的角度而言，我们最关注的是长期的无疾病生存。一般认为晚期乳腺癌五年未发生疾病进展或复发，则可以认定实现了临床治愈[6]。DB03研究中T-DXd 5年PFS率达到37.6%，意味着超过1/3的人群完全可以达到临床治愈的标准[5]。
DB03研究最终分析PFS
另外，DB03研究中既往治疗＜3线的人群mPFS达到了37.3个月，是所有目前二线治疗手段当中数值最大的PFS[7]。对于此类患者再予以治疗优化设计，距离治愈只有一步之遥。因此，PFS是我们在治愈角度的首要追求。
第二，我们会关注疾病缓解率，因为深度、持久的缓解对于HER2阳性晚期乳腺癌非常重要。完全缓解（CR）与OS具有强相关性[8]。DESTINY-Breast01/02/03（DB01/02/03）的汇总分析显示，在T-DXd治疗的HER2阳性晚期乳腺癌患者中，CR患者较部分缓解（PR）、疾病稳定/进展（SD/PD）患者的PFS和OS更长，其中CR患者mOS远超40.5个月且尚未达到，3年OS率高达88.6%，意味着CR患者复发风险低，更可能实现长期生存[9，10]。在DB03研究亚裔患者中，T-DXd同样较T-DM1带来了更好的CR率，为20.8%vs 7.5%，对中国的临床实践具有借鉴意义，是值得我们追求的[11]。
DB01/02/03汇总分析不同缓解状况的OS
第三，我们在追求疗效的同时，也要追求安全性和依从性。DB03研究中，T-DXd较T-DM1的中位治疗时间更长，为18.2个月vs 6.9月。5年安全性结果随访显示，任意治疗相关不良事件发生率为98.1%vs 87.4%，≥3级治疗相关不良事件发生率为51.4%vs 42.5%。经过对治疗时长修正后，T-DXd与T-DM1所有级别治疗相关不良事件的暴露调整发病率（EAIR）为0.48 vs 1.06患者年，≥3级治疗相关不良事件EAIR为0.29 vs 0.58患者年，提示T-DXd治疗的安全性可能会更高[5]。
DB03研究最终分析安全性结果
上述几个角度均能体现治愈是患者和医生共同的追求。从中如何去做更好的评估，如何在治疗过程中去关注这些要点和难点，去做更好的设计，需要我们在临床中深入思考。
03
《肿瘤瞭望》：生活质量的管理是患者长期生存、乃至实现治愈的重要一环，请谈谈新型抗HER2 ADC的生活质量表现如何？请分享一下在临床实践中的管理要点或保障生活质量相关经验。
葛睿教授：如今，越来越多的临床研究在分析疗效的同时，也在开展生活质量相关量表评估。DB03研究生活质量相关评估显示，T-DXd与T-DM1两组生活质量较基线均有明显改善，证实了T-DXd在晚期HER2阳性乳腺癌患者中可取得良好疗效，并保障生活质量[12]。
欧美国家在生活质量量表的开发、应用以及对患者治疗相关依从性和治疗模式的影响评估方面起步较早。基于DB03研究，《欧洲肿瘤内科学会（ESMO）转移性乳腺癌在线指南v1.2》（《ESMO在线指南》）推荐推荐T-DXd为HER2阳性晚期乳腺癌二线治疗方案，推荐等级为I级，A类证据，ESMO临床获益量表（MCBS）评分为4分，是当前二线治疗中MCBS评分最高的治疗方案[13]。ESMO-MCBS将非治愈性疗法分为1~5五个评分等级，4分和5分表明该方案具有实质性获益[14]。基于DB03研究PFS、OS、安全性和生活质量的表现，ESMO-MCBS赋予T-DXd 4分的推荐，是其疗效和生活质量综合获益的体现。
《ESMO在线指南》HER2阳性转移性乳腺癌二线治疗方案或（新）辅助治疗期间进展后治疗方案
此外，不良反应的全程管理也非常重要。我们常言，既要患者获得更好的生存，也希望患者有更好的生活质量。T-DXd整体安全可控，常见的≥3级不良事件为血液学毒性、消化道反应、疲劳等。临床对此类不良事件已积累了丰富的管理经验，如使用中性粒细胞减少、恶心呕吐的预防措施等，将有效提高患者依从性。对于临床中较为关注的间质性肺病（ILD），或许部分临床医生会因患者分期较晚、既往放疗等而存在担忧。此次DB03研究长期随访数据显示，T-DXd中位治疗18.5个月的3级ILD发生率为1.2%（3例/257例），未见4级或5级ILD事件。中国人群在实际应用中的ILD发生率更低。我们有理由相信，通过规范的全程管理、患者的定期复查，可以对ILD以及其他不良事件进行有效的管控。
随着ADC循证医学证据的不断涌现，面对HER2阳性乳腺癌患者，我们要做到如下三点：
第一.临床医生要加强认知，强化与患者间的沟通。
第二.加强全程管理。在治疗过程中，除了让药物发挥充分作用以外，还要让患者参与到全程管理中，让他们充分了解药物相关不良反应，及时沟通处理。
第三.晚期乳腺癌患者往往面临更复杂的挑战，需要建立多学科管理机制，让患者在每个治疗阶段都能获得最大治疗效果。通过优质的PFS累加，实现OS的最大化获益。
总之，患者生存的延长，必然是医患共同努力的结果。我们也特别欣喜地看到，我国国家医保政策的准入、药监部门对新适应症批准的加速，都极大地助力了临床研究向临床实践落地的过程，最终将实现整体人群治疗效果的改善。
参考文献
[1]Baselga J，Cortés J，Kim SB，et al;CLEOPATRA Study Group.Pertuzumab plus trastuzumab plus docetaxel for metastatic breast cancer.N Engl J Med.2012 Jan 12;366(2):109-19.doi:10.1056/NEJMoa1113216.Epub 2011 Dec 7.PMID:22149875;PMCID:PMC5705202.
[2]Diéras V，Miles D，Verma S，et al.Trastuzumab emtansine versus capecitabine plus lapatinib in patients with previously treated HER2-positive advanced breast cancer(EMILIA):a descriptive analysis of final overall survival results from a randomised，open-label，phase 3 trial.Lancet Oncol.2017;18(6):732-742.doi:10.1016/S1470-2045(17)30312-1
[3]Xichun Hu，Binghe Xu.Updated overall survival(OS)outcomes from the phase 3 PHOEBE trial of pyrotinib plus capecitabine versus lapatinib plus capecitabine in patients with HER2-positive metastatic breast cancer.ABC7.
[4]Ander Urruticoechea et al.Final overall survival(OS)analysis of PHEREXA:A randomized phase III trial of trastuzumab(H)+capecitabine(X)±pertuzumab(P)in patients with HER2-positive metastatic breast cancer(MBC)who experienced disease progression during or after H-based therapy..J Clin Oncol 36，1013-1013(2018).DOI:10.1200/JCO.2018.36.15_suppl.1013
[5]S.-A.Im，J.Cortes，S.-B.Kim.Trastuzumab deruxtecan(T-DXd)versus trastuzumab emtansine(T DM1)in patients(pts)with human epidermal growth factor receptor 2-positive(HER2+)metastatic breast cancer(mBC):Final analysis from DESTINY-Breast03.2025 SABCS PS5-01-30.
[6]湖北省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很多癌是可以治愈的.2017年12月21日.网址[2025.12.24查询]:https://wjw.hubei.gov.cn/bmdt/jkhb/jkkp/201910/t20191030_153022.shtml
[7]Hurvitz SA，Hegg R，Chung WP，et al.Trastuzumab deruxtecan versus trastuzumab emtansine in patients with HER2-positive metastatic breast cancer:updated results from DESTINY-Breast03，a randomised，open-label，phase 3 trial.Lancet.2023;401(10371):105-117.doi:10.1016/S0140-6736(22)02420-5
[8]Steenbruggen TG，Bouwer NI，Smorenburg CH，et al.Radiological complete remission in HER2-positive metastatic breast cancer patients:what to do with trastuzumab?.Breast Cancer Res Treat.2019;178(3):597-605.doi:10.1007/s10549-019-05427-1
[9]Saura C，Cortés J，Modi S，et al.Pooled analysis by best confirmed response to trastuzumab deruxtecan and related biomarkers in patients with HER2-positive metastatic breast cancer from DESTINY-Breast01，DESTINY-Breast02，and DESTINY-Breast03.Ann Oncol.Published online November 17，2025.doi:10.1016/j.annonc.2025.11.007
[10]Cristina Saura，et al.Pooled analysis by best confirmed response to trastuzumab deruxtecan(T-DXd)in patients(pts)with HER2+metastatic breast cancer(mBC)from DESTINY-Breast-01，-02，and-03.2024 ASCO 1023P.
[11]Iwata H，Xu B，Kim SB，et al.Trastuzumab deruxtecan versus trastuzumab emtansine in Asian patients with HER2-positive metastatic breast cancer.Cancer Sci.2024;115(9):3079-3088.doi:10.1111/cas.16234
[12]Curigliano G，Dunton K，Rosenlund M，et al.Patient-reported outcomes and hospitalization data in patients with HER2-positive metastatic breast cancer receiving trastuzumab deruxtecan or trastuzumab emtansine in the phase III DESTINY-Breast03 study.Ann Oncol.2023;34(7):569-577.doi:10.1016/j.annonc.2023.04.516
[13]ESMO Metastatic Breast Cancer Living Guidelines，v1.2 April 2025，available at:https://www.esmo.org/guidelines/living-guidelines/esmo-living-guideline-metastatic-breast-cancer/her2-positive-breast-cancer/her2-positive-mbc-second-line-treatment-or-progression-during-neo-adjuvant-treatment
[14]The ESMO-MCBS consists of 5 evaluation forms.Available at：https://www.esmo.org/guidelines/esmo-mcbs/esmo-mcbs-evaluation-forms
葛睿教授
复旦大学附属华东医院乳甲外科主任、普外科党支部书记
中国临床肿瘤学会CSCO青年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
国家卫健委能力建设和继续教育中心肿瘤学专委会委员兼乳腺癌项目组秘书长
中国妇幼保健协会甲状腺疾病防治专委会副主任委员
中国临床肿瘤学会CSCO患教专委会常委/乳腺癌专委会委员
中国医疗保健国际交流促进会乳腺疾病分会副主任委员
中国抗癌协会乳腺癌专委会/甲状腺整合康复专委会/乳腺肿瘤整合康复专委会委员
中国民族卫生协会乳腺癌诊疗技术推广组副组长
上海市科普志愿者协会乳腺健康科普专委会副主任委员
上海市中西医结合学会甲乳外科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
上海市抗癌协会乳腺癌专委会/CRPC专委会/肿瘤心脏病专委会常务委员
上海市医学会外科分会乳腺癌学组委员
上海市卫生发展基金会首届"医苑新星"兼专业班班长
CA中文版编委，中华肿瘤杂志青年编委、中国医学论坛报肿瘤编委，医学参考报乳腺频道青年编委、Frontiers in Oncology、JNCC、中华普通外科学文献（电子版）审稿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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